梁啟超《中國韻文里頭所表現(xiàn)的情感》

1、1梁啟超梁啟超《中國韻文里頭所表現(xiàn)的情感中國韻文里頭所表現(xiàn)的情感》(整理稿整理稿)下文是梁啟超先生1922年在清華學校講授國史課，校中文學社諸生請為文學的課外講演，由于講義是隨講隨編，故原文不完整，今作節(jié)錄、整理以方便研討會之用。原文請參閱《梁啟超全集》第十三卷《翻譯文學與佛典》。一、導言一、導言(一)天下最神圣的莫過于情感。用理解來引導人，頂多能叫人知道那件事應該做，那件事怎樣做法，卻是被引導的人到底去做不去做，沒有什么關系。有時所知

2、的越發(fā)多，所做的倒越發(fā)少。用情感來激發(fā)人，好像磁力吸鐵一般。有多大分量的磁，便引多大分量的鐵，絲毫容不得躲閃。所以情感這樣東西，可以說是一種催眠術，是人類一切動作的原動力。情感的性質是本能的，但他的力量，能引人到超本能的境界；情感的性質是現(xiàn)在的，情感的性質是本能的，但他的力量，能引人到超本能的境界；情感的性質是現(xiàn)在的，但他的力量，能引人到超現(xiàn)在的境界。但他的力量，能引人到超現(xiàn)在的境界。我們想入到生命之奧，把我的思想行為和我的生命迸合為一

3、，把我的生命和宇宙和眾生迸合為一，除卻通過情感這一個關門，別無他路。所以情感是宇宙間一種大秘密。情感的作用固然是神圣，但他的本質不能說他都是善的，都是美的。他也有很惡的方面，他也有很丑的方面。他是盲目的，到處亂碰亂迸。好起來好得可愛，壞起來也壞得可怕。所以古來大宗教家、大教育家，都最注意情感的陶養(yǎng)情感的陶養(yǎng)。老實說，是把情感教育放在第一位。情感教育的目的，不外將情感善的美的方面盡量發(fā)揮，把那惡、丑的方面漸漸壓伏淘汰下去。這種工夫做得一分

4、，便是人類一分的進步。情感教育最大的利器，就是藝術。音樂、美術、文學這三件法寶把「情感秘密」的鑰匙都掌住了。藝術的權威，是把那霎時間便過去的情感，捉住他令他隨時可以再現(xiàn)；是把藝術家自己「個性」的情感，打進別人們的「情閾」里頭，在若干期間內占領了「他心」的位置。因為他有恁么大的權威，所以藝術家的責任很重。為功為罪，間不容發(fā)。藝術家認清楚自己的地位，就該知道：最要緊的工夫，是要修養(yǎng)自己的情感，極力往高潔純摯的方面，向上提絜，向里體驗。自己腔

5、子里那一團優(yōu)美的情感養(yǎng)足了，再用美妙的技術把他表現(xiàn)出來，這才不辱沒了藝術的價值。二、導言二、導言(二)我這篇講演，說的是中國韻文里頭所表現(xiàn)的情感。「韻文」是有音節(jié)的文字。那范圍，三百篇、楚辭起，連樂府歌謠、古近體詩、填詞曲本乃至駢體文都包在內（但駢體文征引較少）。我這回所講的，專注重表現(xiàn)情感的方法有多少種？那樣方法我們中國人用得最多，用我這回所講的，專注重表現(xiàn)情感的方法有多少種？那樣方法我們中國人用得最多，用得最好？得最好？至于所表現(xiàn)的

6、情感種類，我也很想研究。但這回不及細講，只能引起一點端緒。我講這篇的目的，是希望諸君把我所講的做基礎，拿來和西洋文學比較，看看我們的情感，比人家誰豐富？誰寒儉？誰濃摯？誰淺?。空l高遠？誰卑近？我們文學家表示情感的方法，缺乏的是那幾種？先要知道自己民族的短處，去補救他，才配說發(fā)揮民族的長處。這是我先要知道自己民族的短處，去補救他，才配說發(fā)揮民族的長處。這是我講演的深意。講演的深意。3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結伴好還鄉(xiāng)。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

7、向洛陽?！狗苍妼懓?、憤恨、憂愁、悅樂、愛戀，都還容易；寫歡喜真是難。即在長短句和古體里頭也不易得，這首詩是近體，個個字受「聲病」的束縛，他卻做得如此淋漓盡致！那一種手舞足蹈的情形，讀了令人發(fā)怔。據我看過去的詩沒有第二首比得上了。此外這種表情法我能舉得出的很少。近代人吳梅村，詩格本不算高，但他的集中卻有一首，確能用這種表情法。那題目我記不真，像是《送吳季子出塞》。他劈空來恁么幾句：「人生千里與萬里，黯然銷魂別而已！君獨何為至于此？生非生

8、兮死非死，山非山兮水非水?！顾偷娜私凶鰠菨h槎，是前清康熙間一位名士，因不相干的事充軍到黑龍江，許多人替他叫冤，都有詩送他，梅村這首算是最好；好處是把無窮的冤抑，用幾句極粗重的話表盡了。詞里頭這種表情法也很少，因為詞家最講究纏綿悱惻，也不是寫這種情感的好工具。若勉強要我舉個例，那么辛稼軒的《菩薩蠻》上半闋：「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是長安，可憐無數山?！惯@首詞是在徽、欽二宗北行所經過的地方題壁的，稼軒是比岳飛稍為晚輩

9、的一位愛國軍人，帶著兵駐在邊界，常常想要恢復中原。但那時小朝廷的君臣都不許他；到了這個地方，忽然受很大的刺激，由不得把那滿腔熱淚都噴出來了。吳梅村臨死的時候，有一首《賀新郎》，也是寫這一類的情感，那下半闋是：「故人慷慨多奇節(jié)，恨當年沉吟不斷，草間偷活。艾灸眉頭瓜噴鼻，今日須難決絕，早患苦重來千疊。脫屣妻孥非易事，竟一錢不值何須說?！姑反逡驗楸磺逋娂榱水敗纲E臣」，心里又恨又愧，到臨死時才盡情發(fā)泄出來，所以很能動人。曲本寫這種情感，應

10、該容易些，但好的也不多。以我所記得的獨《桃花扇》里頭，有幾段很見力量。那《哭主》一出寫左良玉在黃鶴樓開宴，正飲得熱鬧時，忽然接到崇禎帝殉國的急報，唱道：「高皇帝，在九京，不管亡家破鼎。那知你圣子神孫，反不如飄蓬斷梗！十七年憂國如病，呼不應天靈祖靈，調不來親兵救兵。白練無情，送君王一命！……」「宮車出，廟社傾，破碎中原費整。養(yǎng)文臣帷幄無謀，豢武夫疆場不猛。到今日山殘水剩，對大江月明浪明，滿樓頭呼聲哭聲。這恨怎平，有皇天作證?！鼓恰冻两?/p>

11、》一出，寫清兵破了揚州，史可法從圍城里跑出，要到南京，聽見福王已經投降，哀痛到極，迸出來幾句話：「拋下俺斷蓬船，撇下俺無家犬！呼天叫地千百遍，歸無路進又難前！……累死英雄，到此日看江山換主，無可留戀。」唱完了這一段，就跳下水里死了。跟著有一位志士趕來，已經救他不及，便唱道：「……誰知歌罷剩空筵？長江一線，吳頭楚尾路三千，盡歸別姓，雨翻云變！寒濤東卷，萬事付空煙！……」這幾段，我小時候讀他，不知淌了幾多眼淚。別人我不知道，我自己對于滿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