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十年的改革與增長

1、1下一個十年的改革與增長北京大學國家發(fā)展研究院教授黃益平20121204()中共十八大順利閉幕，標志著中國開始進入由習、李主政的新的十年。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在人均GDP超過5000美元之后，“中等收入陷阱＂已經成為中國經濟必須直面的一個挑戰(zhàn)。過去支持高速增長的一些有利條件，包括勞動力的無限供給、低成本的優(yōu)勢以及出口的快速擴張，已經開始消失，GDP增長潛力已經從過去的10%下降到8%左右。中國經濟能否繼續(xù)保持較快的增長速度并最終超越美

2、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在很大程度上將取決于其發(fā)展方式能否成功轉型。因此，未來十年的政治、經濟改革至關重要。而伴隨著領導層的換屆，國內外各界對于改革的期待也進一步增強。過去三十年的經濟政策框架包括三個重要支柱：產品市場放開、要素成本壓低及政府有選擇的干預。這個框架曾經極大地促進了經濟增長，但也逐步引發(fā)了一些嚴重的結構性風險。轉變發(fā)展方式的關鍵在于重新界定政府與市場之間的關系，核心是實現三個方面的轉變：一是消除要素市場的扭曲，最終完成從計

3、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過渡；二是建立一套與新興市場經濟相匹配的宏觀政策體系，包括相對獨立、專業(yè)的貨幣政策決策機制和責、權結合的財政預算制度；三是改變過去政府強力動員資源直接支持生產、出口與投資的做法，轉向鼓勵與推動科技創(chuàng)新與產業(yè)升級。要實現這些轉變，適當的政治改革必不可少。一方面，中國的政治體制從大方向上決定了今后政策的連續(xù)性，因此改革能夠推進到什么程度，還需觀察。另一方面，社會經濟的現實已經使得改革無法繼續(xù)回避，比如影子銀行業(yè)務的快速膨脹

4、迫使當局不得不加快了利率市場化的進程。如果改革能夠順利推進，那么中國經濟完全有可能在未來十年實現8%的增長潛力。但是在從“經濟奇跡”走向“常規(guī)發(fā)展”的過程中，中國也很可能面臨改革以來第一次經濟衰退甚至第一次金融危機。對此，政府與企業(yè)都應該有充分的準備，應對得當，衰退與危機就有可能成為進一步改革的契機，而未來的增長之路也有可能由此變得更健康、更可持續(xù)。改革三十年的發(fā)展方式要分析未來經濟發(fā)展的各種可能性，首先需要理解當前經濟模式的成績、風險

5、及其原因。改革開放以來三十幾年的經濟成就有目共睹，年均GDP增速達到10%，人均國民收入從1980年的220美元增加到2011年的5000多美元，同期貧困人口的比例從84%下降到了13%。早在1994年，林毅夫、蔡昉和李周教授就將這一經濟成就命名為“中國的奇跡”。不過與此同時，經濟風險也開始逐步加大，尤其是進入本世紀以來，收入分配、經濟結構、資源效率和生態(tài)環(huán)境等方面的矛盾日益突出，正如胡錦濤總書記在十八大政治報告中所指出的，當前的增長是

6、不平衡、不協(xié)調、不可持續(xù)的。經濟學家們對中國經濟改革的策略曾有不同的解讀。林毅夫、蔡昉和李周教授認為核心改革是從計劃經濟年代的逆比較優(yōu)勢的發(fā)展戰(zhàn)略轉變?yōu)轫槺容^優(yōu)勢的發(fā)展戰(zhàn)略。樊綱教授則強調“雙軌制”的重要作用，即一方面保持國有部門及計劃經濟，另一方面創(chuàng)造條件讓非國有、非計劃經濟活動快速成長。薩克斯和胡永泰教授認為中國經濟改革的實質就是向東亞特色的市場經濟制度靠攏；而周其仁教授則提出改革解決了一個主要問題就是降低交易費用，從而中國早就擁有

7、的低成本優(yōu)勢才轉化成了推動經濟高速增長的重要動力。3擔過度膨脹、通脹壓力與資產泡沫上升和銀行不良貸款比例抬頭等等。政府要不要大力刺激增長爭論的背后，是關于這一輪增長減速究竟是周期性還是結構性的看法的分歧。如果主要是周期性變化，那就應該采取果斷措施讓增長反彈。但如果主要是結構性變化，再大力刺激就可能得不償失。其實判斷當前的經濟增速是否嚴重偏離增長潛力，一個簡單的方法就是看就業(yè)率與通脹指標。199798年亞洲金融危機期間，中國經濟在增速快速

8、下跌的同時，一是出現了大規(guī)模失業(yè)，二是發(fā)生了通貨緊縮。這兩個指標均表明當初的經濟出現了嚴重的閑置能力，增速已大大低于潛力，那個時候政府采取措施刺激經濟增長是必要的。但這一次的情形卻很不一樣。一方面就業(yè)市場狀況仍然偏緊。今年頭七個月全國創(chuàng)造了820萬個就業(yè)機會，相當于全年目標的80%。最近部分沿海地區(qū)的勞動力市場出現了疲軟的傾向，但總體看來還比較穩(wěn)定。就業(yè)狀況穩(wěn)定，政府強力刺激經濟增長的沖動就小。事實上，隨著人口結構的變化，最近幾年新增勞

9、動年齡人口已經趨向于零，大幅降低了創(chuàng)造新就業(yè)機會的壓力。另一方面，通脹雖然下行了一段時間，但從7月開始已經逐步穩(wěn)定甚至緩步上揚。這兩者表明起碼在當前情況下經濟運行速度沒有嚴重偏離增長潛力，因此無必要大力刺激經濟增長。經濟學家們更喜歡直接估計增長潛力。亞洲開發(fā)銀行經濟研究局與北京大學國家發(fā)展研究院的聯(lián)合研究估計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中國經濟的增長潛力為8%。蔡昉教授測算的增長潛力為7.2%，而世界銀行的分析則得出前五年為8.6%、后五年為7

10、%。這些結果起碼告訴我們三件事情：第一，導致這一輪增長減速的有周期性的因素，但更多的恐怕是結構性因素；第二，長期保持10%增長速度的時期大概已經一去不復返了，78%可能將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新常態(tài)”；第三，基于此，部分經濟學家關于經濟增長U形反彈的預期很可能要落空。但問題的關鍵還不在于我們是否能夠接受這個經濟增長的新常態(tài)，而在于新的8%的增長潛力究竟能否實現？經過三十幾年的高速發(fā)展，中國的人均GDP已經達到5500美元。這通常是發(fā)展中國

11、家面對“中等收入陷阱”的一個臨界點，二戰(zhàn)以來的國際經驗表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功率并不高。比如在1987年，全球137個經濟中有28個正處于中等收入水平。這其中有18個經濟在1962年已經達到了中等收入水平，也就是說，二十五年之后，它們依然沒有能夠邁入高收入經濟的行列。這18個經濟大多數來自拉美，但其中也包括三個亞洲經濟，即馬來西亞、菲律賓和泰國。“中等收入陷阱”可能是習、李新政在未來十年需要面對的一個重大經濟挑戰(zhàn)。不僅經濟增速已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