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兒童文學現狀審視

1、<p>　　中國兒童文學現狀審視</p><p>　　對于當前的中國兒童文學，許多人抱以樂觀的態(tài)度。出版作品的數量大大超過從前，作品的銷售數量，也“東風壓倒西風”，每個稍有名氣的作家，都突然成了“香餑餑”，被多家出版社看中，許諾以包裝、數字和金錢，原本連課本里的作家的名字都記不住的孩子們，突然成了某些作家的鐵桿粉絲?？瓷先ヒ磺卸硷@得那么樂觀。但實際的情形又如何呢？ </p><p&g

2、t;　　我以為，東風要壓倒西風，不是依賴大躍進式的數字，而應該依賴于作品的質量。同樣是幻想文學，試問當前出版的兒童文學作品中，哪一部可以和《哈利?波特》嚴密的故事結構、宏大的敘事、幻想世界的完整性和嚴肅的人文內涵、神話傳統(tǒng)相媲美呢？兒童小說，又有多少作品能和《亮晶晶》《芒果街的小屋》比肩多元文化的內涵呢？多少作品能和《愛的教育》《窗邊的小豆豆》比肩在兒童教育理念上的前瞻性呢？從童話來說，哪一本童話能像《夏洛的網》那樣打動人心？哪一個人物

3、能像木偶匹諾曹、長襪子皮皮那樣長久留傳呢? </p><p>　　我以為當前中國兒童文學的現狀，在多元共生、作品眾多、成績突出的同時，也存在許多問題，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深思： </p><p>　　其一，數字的豐收和質量的貧弱形成鮮明對比。2004年我們出版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1881種，2838萬冊。2005年出版1960種，3165萬冊。今年新聞出版總署向未成年人推薦的百種好書中，專家們欣喜地發(fā)

4、現，與前幾年引進版童書獨領風騷不同，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占有了絕對優(yōu)勢。被出版界奉若神明的開卷每月排行更是表明我們的原創(chuàng)童書已經打敗《哈利?波特》，躍居榜首了。然而這種數字的豐收掩蓋不住的，是我們幾乎都能看到的一個事實：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內容的雷同、風格的近似、思想的貧瘠和藝術上的粗糙。比如《哈利?波特》的成功，帶來了一系列魔幻小說。我們只要站在書店里一看，就能看到數百種和《哈利?波特》裝幀相似、內容疑似的跟風之作。這些跟風之作，只是對原著的粗糙復制

5、。對讀者來說，只是信息的疊加，沒有任何信息的增殖。這種沒有新的信息、不能升華讀者思想的作品，正被以各種推薦、推介為名送到學生的手中，謀殺孩子們本來就為數不多的閱讀時間。 </p><p>　　其二，大眾化的快樂文學和童年小說主導文壇，其它風格和其它體裁被嚴重排擠。如果你不是像曹文軒和金波那樣有名氣，你至少也要像常新港那樣有實力，否則你創(chuàng)作任何不幽默、不搞笑的作品，創(chuàng)作以描摹社會現實、挖掘人性內涵的豐富性為風格的作

6、品，而不是寫作以人們概念化的快樂童年為題材的作品，很難得到出版的機會。在這種情況下，許多作家開始放棄原來的寫作風格和題材領域，也開始躋身“快樂的童年文學”了?！吨袊鴥和膶W》2007年第1期發(fā)表了彭學軍的短篇小說《單單單》。我在這里撇開這篇小說藝術上的成功與否不談，只談她寫這篇小說意味著什么。在我們的印象中，彭學軍是一個個人風格鮮明的作家，她的作品以優(yōu)美抒情見長，主人公的氣質大多都美麗而詩意。她以前的作品我們可以劃歸為“少年小說”。但現

7、在的《單單單》就是一部以小學生為主人公、幽默搞笑的作品?？赡芘韺W軍的動機是想拓寬自己的題材領域，轉變自己的寫作風格，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佩服彭學軍。但同時也可見出喧囂的當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現狀，已經在影響作家們對原來文學信仰的堅守，許多作家在投降現實。因為現在童年小說好賣了，少年小說不暢銷了。受整個出版大潮的影響，近幾年來出版社把注意力都集</p><p>　　第三，快樂的童年文學主導當代兒童文學文壇所帶來的另一個問題

8、就是作品嚴重脫離現實，作家對當下問題關注不足，甚至沒有關注當下的意識、勇氣和決心。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中國的兒童文學作家們不僅在藝術上進行了盡可能多的探索，他們直面現實的決心和勇氣也值得褒揚。《我要我的雕刻刀》《獨船》《少女的紅發(fā)卡》等等作品，都可以稱為“問題小說”。在今天看來，我們可以認為這些作品存在某種程度的概念化，藝術性不足，但是，他們提出的問題和引發(fā)的思考，有著明顯的時代印記。當我們在述說中國的兒童文學發(fā)展歷史時，我們

9、不可能繞過這個話題。他們用作品記錄了那個時代以及那個時代的孩子和成人的所思所想、教育方式、人生態(tài)度、社會現狀。然而現在呢？我們每年有大量的作品出版，我們每個作家年紀輕輕就寫了數十本書，但是，你寫的是誰？寫的是哪個地方發(fā)生的事情？我們無法從書中分辨出來。這種現象發(fā)生在童話中還說得過去，出現在當前的兒童小說中，值得我們深思。學者吳其南在《時間的失落：當代兒童文學的隱憂》一文中已經充分論述了這個問題（見2007年5月29日《文藝報》），在此筆

10、者就不再贅述。當然，也有的作家認為，時間是不重要的，1997年</p><p>　　第四，作品缺乏精神的力量和人性的光輝。這是作品脫離現實之后的必然結果。當兒童文學過分娛樂化了的時候，它也就缺乏了對孩子們精神生活的引領。上世紀90年代后期，中國兒童文學回歸到兒童本位的文學，兒童文學注重兒童性，讓兒童文學作品脫離說教的面孔，變得親切了。然而，與此同時，我們也把優(yōu)良的傳統(tǒng)失去了。中國文學原本是講究“載道”的，兒童文學

11、是我們人類給予兒童的文學，原本就包含著人類對兒童深刻的情感和祝愿，兒童文學要為兒童的人生“打底”。曹文軒認為，“兒童文學就是給孩子帶來快樂的文學”是一個不可靠的定義，他認為“兒童文學應該是給孩子帶來快感的文學，這里的快感包括喜劇快感，也包括悲劇快感――后者在有些時候甚至比前者更加重要”。過分娛樂化的兒童文學作品，迎合了享樂主義的風氣，缺乏悲劇的精神，因而就無法提升讀者的精神世界，無法讓孩子獲得成長所需要的精神養(yǎng)料。其實，無論是通俗化的類

12、型作品，還是純文學作品，都必須有人文的關懷，有夢想，應該讓讀者有所獲得。如果一個作家的作品，缺乏思想的深度和視野的高度，只是一堆好玩的事情，所有的見解都是讀者所知道的，這樣的作品的藝術價值是可懷疑的?，F在許多作品，孩子們看得哈哈</p><p>　　羅伯特?麥基在《故事》一書中說，“一切藝術的源泉都是人類對以下各個方面最原始的、先于語言的需求：通過美與和諧來解決壓抑與沖突，通過使用創(chuàng)造力來復活被日常事物搞得死氣沉

13、沉的生活，通過我們對真理的本能感知來尋求與現實的關聯。就像音樂和舞蹈、繪畫和雕塑、詩和樂曲一樣，故事是審美情感的最初的、最后的和永恒的體驗――思想和感情的相遇?！币粋€講得好的故事能夠向你提供你在生活中不可能得到的那一樣東西：意味深長的情感體驗，它能喚起我們對真理的與生俱來的敏感性。 </p><p>　　在中國現代文學館門前的一塊巨石上，刻有巴金先生的一段話：“我們有一個多么豐富的文學寶庫，那就是多少作家留下來的

14、杰作，它們支持我們，教育我們，鼓勵我們，使自己變得更善良，更純潔，對別人更有用?！?</p><p>　　一部文學作品，應該能給讀者閱讀的快感，同時還應該引發(fā)思考及反省。作品中應該要有理想，有精神的向往和追求，而不能只是搞笑好玩。我曾看過一部好萊塢的兒童片《少年特工》，粗糙的制作、類型化的表演雖然讓我覺得索然，但是，每一個場景結束，中情局的官員對少年特工說“你的國家會為你驕傲”這句話，卻讓我心潮澎湃。我想，愛國主

15、義就是這樣被灌輸到美國孩子的心中的，美國人的優(yōu)越感就是這樣自小就形成的。我們在寫作中缺乏理想、缺乏崇高與敬畏，是因為我們作家自己理想的喪失，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現象。沒有了精神力量的作品，就看不到人性的光輝，也無法讓讀者的思想得到升華，無法引領孩子的成長。 </p><p>　　第五，英雄缺席和典型消失。在我們當前的兒童文學作品中，我們看不到英雄了，看不到典型了，只看見一個概念化的孩子，或者一群模糊不清的孩子。當作

16、家們離開現實的生活，選擇了一種沒有難度的寫作的時候，他們筆下的人物也就不需要在壓力之下作出選擇，不需要在一連串真實的事件中突顯性格。他們筆下的人物就只需要貼上各種標簽和符號就夠了。他們是“淘氣包”、“搗蛋鬼”、“瘋丫頭”，是我們中外兒童文學人物長廊中“長襪子皮皮”、“淘氣包艾米爾”、“瘋丫頭馬迪琴”、“木偶匹諾曹”的拙劣模仿，在每年出版的堆積如山的童書中，很少有幾個人物形象是立得住腳，能夠長久留在孩子們心中的。像羅文應、王葆和男生賈里、

17、女生賈梅那樣性格鮮明的人物不見了，我們看到的只是一些貼了顯眼標簽的類型。小兵張嘎那樣的英雄更是絕了蹤跡。 </p><p>　　然而正如威廉??？思{所言，“人性是惟一不會過時的主題”。作為讀者，我們對作品中的人物比對我們的朋友更了解，因為它雖然來自于現實，但也高于現實，是人性的比喻。一個人物就是一件藝術品，是讀者觀照自我的參照。尤其對于成長中的孩子們來說，他們要從作品中的人物身上尋找榜樣的力量、友情的慰藉，或者引

18、發(fā)他們內心的反省。可惜，我們在眾多的原創(chuàng)兒童讀物中，很難尋找到真正真實可感的人物。孩子們不只找到榜樣，也很難找到像夏洛那樣的好朋友，好老師、好家長也不多見。所以我們才特別看重《放牛班的春天》里那樣的老師，《童年》里那樣的外祖母。 </p><p>　　第六，作家藝術創(chuàng)新精神缺失，類型化寫作大受追捧。類型化的寫作原本無可厚非，文學創(chuàng)作歷來就有純文學和大眾的通俗文學的分野。尤其當某一個時期某種類型的作品在市場上大獲成

19、功之后，必然催生一大批跟風之作。但是，由于我們的主流媒體對某些類型化的作品不顧藝術事實的吹捧，使得一大批作家，尤其是年輕作家紛紛仿效，放棄了自己的藝術追求，選擇了沒有難度的寫作。充斥市場的眾多的系列作品就是一個例證。沿著已經有的人物故事，把同類型的故事反復寫下去，三本，五本，十本。作家不再專注于藝術的創(chuàng)新。寫作本身的樂趣、文體試驗的樂趣、語言表達的樂趣，被金錢和成名的快樂取代。如果一代作家都放棄了藝術的探索，經典作品的出現是完全不可能的

20、。當我們回頭看看我們的文學史，那些經典的作品，無一例外地是為人類的精神世界增添了某些東西的。一個嚴肅作家的職責應該是為社會創(chuàng)造精神價值，同時為藝術的無限可能性拓展空間，以自己的探索精神，去創(chuàng)造人類新的審美價值或者藝術的新的樣式。因為文學是能幫助人夢想的，兒童文學尤其如此。 </p><p>　　第七,作家隊伍量高質低。目前，兒童文學寫手大量涌現，新人新作層出不窮，從參與兒童讀物寫作的人數，兒童讀物出版的數量，當前

21、都是前所未有的繁榮。但是，當我們點數新世紀以來出版的兒童文學作品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依然是金波、曹文軒、張之路、高洪波、秦文君、黃蓓佳、鄭春華等50年代甚至40年代出生的作家們的作品。并非因為他們的名字如雷貫耳，而是他們作品保持的藝術水準、對人性深度的開掘和藝術的純熟，使我們不得不承認“姜還是老的辣”。這些作家閱歷豐富，在藝術上孜孜以求，并且有自己的創(chuàng)作主張和明確的兒童文學觀，他們的寫作不跟風，不盲目，執(zhí)著于自身所認同的藝術標準。相比之下

22、，后續(xù)的作家雖然也開始步入中年，走向個人創(chuàng)作的黃金期，但好作品卻不多。許多人還在面對喧囂的文學現狀搖擺不定，藝術上的探索不夠，兒童文學的個性主張也鮮能聽到。更年輕的一代受市場環(huán)境的影響，從創(chuàng)作伊始，便開始關注市場、印數、炒作，以能迎合當下的兒童閱讀趣味為己任，無暇顧及藝術上的探索創(chuàng)新。 </p><p>　　第八，媒體批評取代文學批評?，F在，一部文學作品要引起重視或者轟動，已經跟作品本身沒有太大的關系了，而是媒體

23、和許多非文學力量的作用。大量的媒體、強勢的聲音告訴我們，流行的、贏利的、可復制的、大量生產的消費型的兒童文學，便是最好的、最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這種導向，無形中遮蔽了另外一些優(yōu)秀作品的聲音，從而扼殺了作家的創(chuàng)新精神和創(chuàng)作活力。當前的兒童文學現狀，不能不說和這種媒體批評有很大的關系。 </p><p>　　當然，我們總是聽到利好的消息。中國的童書市場，每年以17%~18%的速度增長。隨著中國人朝小康邁進，越來越多的家庭

24、重視對孩子的教育，把文學當作滋養(yǎng)心靈不可缺少的養(yǎng)料。越來越多的老師和童書推廣機構，在推廣兒童文學的閱讀。黨和政府也對兒童文學空前重視。我們幸運地趕上了好時候。中國的兒童文學正在呼喚大家，呼喚優(yōu)秀的作家和優(yōu)秀的作品。面對當前的現狀，我們每個人應該保持清醒的頭腦。一個兒童文學作家一旦確立以寫作為理想，就要加強思想和技能的訓練，努力成為一個好作家，永遠保持對藝術世界和童心世界探索的熱情，永遠有創(chuàng)新的精神和不斷超越自己的勇氣。相信只要我們每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