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家暴立法的理想與現(xiàn)實》專題報道之一 立法的呼喚

1、<p>　　《返家暴立法的理想與現(xiàn)實》專題報道之一 立法的呼喚</p><p><b>　　家暴猛于虎 </b></p><p>　　我國家庭暴力的數(shù)量究竟有多少？至今尚無全國范圍的準確統(tǒng)計。近年來，各級婦聯(lián)組織受理的家暴投訴，每年均達4萬至5萬件次，且呈持續(xù)增長之勢。另據(jù)全國婦聯(lián)調查，全國217億個家庭中，有8100萬個存在不同程度的家庭暴力，約占總數(shù)的3

2、0%，其中90%的施暴者系男性。中國法學會反家庭暴力網(wǎng)絡對部分地區(qū)的一項抽樣調查則顯示，家庭暴力的發(fā)生率為34.7%。必須指出的是，由于許多受害者不愿、不敢或不能投訴，大量的家庭暴力仍然湮沒于冰山之下。 </p><p>　　在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中，婦女無疑是受傷最普遍、最慘重的群體。2010年全國婦聯(lián)開展的第三次“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顯示，24.7%的女性曾在婚姻生活中遭受配偶不同形式的家庭暴力，其中5.5%的

3、女性明確表示遭受過毆打。這意味著，每4名已婚婦女中，就有1人是家暴受害者。2014年11月發(fā)布的一項最新調查更顯示，18至49歲、曾有過伴侶的女性中，39%曾遭受來自伴侶的身體暴力或性暴力，在遭受身體暴力的女性中，40%曾受傷。 </p><p>　　與婦女相比，兒童所遭受的家庭暴力往往容易被忽視。但近年來不斷曝光的南京男童遭養(yǎng)母虐待、黑龍江女嬰體內被惡父扎入縫衣針、南京女童餓死、杭州小學生因抄作業(yè)被生父打死等惡

4、性事件卻證明，兒童也是家暴的主要受害群體。2010年全國婦聯(lián)的相關調查就顯示，我國家庭中有33.5%的女童和52.9%的男童在此前一年曾遭受父母體罰。2011年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對此前三年公開報道的300個未成年人遭受家暴案例的樣本分析則顯示，近八成施暴者系孩子的親生父母，17.72%的未成年人曾長期反復受到傷害，其中持續(xù)時間最長的竟達14年之久才被發(fā)現(xiàn)。 </p><p>　　另據(jù)統(tǒng)計，我國65歲及以

5、上的老年人群體中，遭受家暴虐待的發(fā)生率為13.3%。在一些地區(qū)，家暴受害者中的男性比例也已升至近15%。 </p><p>　　從近年來的調查分析看，我國家暴數(shù)量不僅居高不下，致傷致殘致死的惡性案件日益增多，而且施暴程度惡劣化、施暴手段多樣化的趨勢日益強化。除了毆打等最為常見的身體侵害外，侮辱謾罵、冷漠忽視、限制自由、經濟控制、強迫性生活等精神暴力、性暴力、冷暴力也開始不斷加劇。 </p><

6、p>　　傳統(tǒng)認識中，家庭暴力被視為更多發(fā)生于農村地區(qū)和低素質人群，但近年來的事實卻表明，家暴已呈現(xiàn)出不分地域、文化、貧富的普遍性特點，不斷向城市和高知識階層蔓延。北京紅楓婦女心理咨詢中心接到的熱線投訴就顯示，半數(shù)家暴施暴者是文化程度高、職業(yè)層次高、社會地位高的“三高”人士，其中不乏電視臺主播、電影導演、博士生導師甚至政府高級官員。近年來曝光的家暴典型案例中，南京虐童案的養(yǎng)父母便分別具有記者和律師的“知識”標簽。卷入“家暴門”的瘋狂

7、英語創(chuàng)始人李陽，更是戴著教育專家的桂冠。 </p><p>　　被稱為“家庭之癌”的家庭暴力，對家庭、社會都是一種致命的災難。家暴不僅嚴重威脅受害者的人格尊嚴、身心健康和生命安全，而且直接破壞家庭這一社會組成細胞，引發(fā)婚姻破裂的惡果。據(jù)統(tǒng)計，我國每年解體的約40萬個家庭中，25%緣于家庭暴力，數(shù)量達10萬個之多。尤其是在離異者中，家暴比例更是高達47.1%。 </p><p>　　另一方面

8、，目睹或遭受家庭暴力的孩子，往往具有焦慮、厭世、自卑、孤獨等嚴重心理疾患，輕者影響學習和生活，重者發(fā)生暴力的代際傳遞，使家庭暴力陷入惡性循環(huán)，甚至走上犯罪道路。統(tǒng)計顯示，在暴力家庭中成長的孩子，成年后使用家暴的概率是一般孩子的15倍。而在青少年罪犯中，有10%生活在家暴環(huán)境中。 </p><p>　　尤其是，一些受害婦女在忍無可忍、走投無路的絕望下，最終走上以暴抗暴、血腥殺夫的解脫之路。全國多地女子監(jiān)獄的統(tǒng)計均證

9、明，女性罪犯中因遭受家暴而犯罪的占有極高比例。尤其是殺夫型女性罪犯，更是十有八九因遭受惡夫家暴而誘發(fā)。以至有人如此形容其悲劇性的人生：“以沉默隱忍暴力，以分手離開暴力，以暴力消除暴力，以生命結束暴力?！?</p><p><b>　　中國式觀念流毒 </b></p><p>　　從表面看，家庭暴力是個體的野蠻行為，但其幕后兇手，卻是傳統(tǒng)觀念流毒所導致的集體無意識。 &

10、lt;/p><p>　　千百年來，“夫為妻綱”“父為子綱”等中國傳統(tǒng)道德中的精神桎梏，不斷孕育、傳續(xù)著與現(xiàn)代文明背道而馳的暴力觀念?！叭淼南眿D買來的馬，任我騎來任我打”，“打老婆不犯法”之類的“天理”，讓惡丈夫們找到了暴虐妻子的道德“合法性”。而“棍棒出孝子”“不打不成器”之類的“古訓”，又讓“虎爸狼媽”們視暴力教育為天經地義。 </p><p>　　施暴者有傳統(tǒng)觀念撐腰，受害者同樣中毒不淺

11、。在“家丑不可外揚”等觀念的綁架下，同時由于施暴者威脅、自身懦弱、顧慮家庭及孩子前途等種種因素，大量家暴受害者選擇了默默忍受、委曲求全。北京市朝陽區(qū)法院的一項調研就表明，涉及家暴的民事案件中。僅有15.1%的受害者有過求助行為，多數(shù)受害者都忍氣吞聲了事。另有調查顯示，家暴受害者平均遭受35次家暴后，才會選擇報警。 </p><p>　　家庭暴力的“合法性”，甚至形成了一種社會性思維定勢?！胺蚱逈]有隔夜仇”“床頭打

12、架床尾和”等民間觀念磨滅了起碼的同情心和正義感，甚至成為家庭暴力的衛(wèi)道士。頗為典型的事例是，河南一名農村婦女因長期遭到丈夫毆打和性虐待，多次向警方求助，當?shù)嘏沙鏊L趕到現(xiàn)場處理時，竟遭到村民的橫加阻攔和圍攻，其理由就是：“老婆送老公蹲大牢是大逆不道?！庇写迕裆踔辆幜艘欢雾樋诹锛右猿爸S：“派出所，辦法多，深更半夜聽墻角；好民警，人真奇，問案專問床上戲；大丈夫，也真冤，打打老婆也坐監(jiān)?！?</p><p>　　尤其

13、需要反思的還有社會組織、公權部門的觀念誤區(qū)?！扒骞匐y斷家務事”等傳統(tǒng)觀念根深蒂固，導致家庭暴力長期以來被視為家庭私事，成了社會和公權不愿介入的真空地帶，令諸多家暴受害者陷入鄰里不管、單位推卸、司法消極的重重困境，最終喪失求助的信心和希望。一位女性曾如此描述她遭到丈夫暴力毆打后的遭遇：當她拼命掙脫跑到陽臺上大聲呼救時，那些平時熱情洋溢的鄰居全都裝聾作啞，有的甚至把本已打開的窗戶緊緊關上。事后她到派出所報案，派出所卻認為這是“家務事”，并要

14、求拿出驗傷報告才可以介入。她又跑到丈夫單位投訴，對方卻稱：“這是家庭內部矛盾，單位沒法插手。”最后來到居委會求助，對方答復也是“愛莫能助”。 　　在現(xiàn)實生活中，與家庭暴力的真實數(shù)量相比，被曝光、被處理的家暴案件為數(shù)寥寥，大量家庭暴力仍然遮蔽于日常生活中。可以說，正是富于中國特色的傳統(tǒng)觀念流毒以及由此帶來的弱者的退讓、公眾的漠視、公權的回避。在客觀上縱容了施暴者的囂張氣焰，助長了家庭暴力的蔓延趨勢。 </p><p&

15、gt;<b>　　漫漫立法路 </b></p><p>　　家庭暴力之所以在我國成為一大社會公害，除了傳統(tǒng)觀念的遺毒，立法缺失也是一個根本原因。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我國法律制度并未確立“家庭暴力”這一概念。家庭暴力只有達到虐待程度或造成死亡、重傷等后果，才會得到法律追究。大量未達犯罪程度的家庭暴力，實際上游離于法律的控制之外。 </p><p>　　事實上，家庭暴力

16、是全球性的社會問題。據(jù)世界銀行統(tǒng)計，20世紀全世界有25%至50%的婦女都曾遭受與其關系密切者的身體虐待。聯(lián)合國的調查則表明，世界范圍內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婦女曾遭到配偶或伴侶的毆打、性虐待等暴力。在此背景下，自1979年以來，聯(lián)合國相繼通過了《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消除對婦女暴力宣言》《兒童權利公約》等國際準則，以督促各國展開反家暴行動，并由此激發(fā)了反家暴立法的潮流。截至2012年，全球已有125個國家和地區(qū)以不同形式的立法禁止家

17、庭暴力或婦女暴力，其中制定專門立法的就有80多個。 </p><p>　　在我國，“家庭暴力”這一概念正式進入公共視野始于1995年。這一年，由北京承辦的第4屆世界婦女大會通過的《北京宣言》及其《行動綱領》，將家庭暴力列為12個重點關注的問題之一。以此為契機，我國反家暴政策和立法逐漸起步。 </p><p>　　其中的標志性事件是，2001年婚姻法修改后，在中國法律中首次引入了“家庭暴力”

18、的概念。并增設了一系列相關條款。這一立法突破意味著，大量昔日逍遙法外的家庭暴力，將與虐待、遺棄行為一起，從此套上法律的“緊箍咒”。此后，2005年修改的婦女權益保障法、2012年修改的未成年人保護法和老年人權益保障法，均增設了反家暴條款。 </p><p>　　在地方立法建制層面，早在1996年，湖南省長沙市就出臺了首個反家暴地方性政策。2000年，湖南省又通過了首部反家暴地方性法規(guī)。截至2015年，全國已有29

19、個省份出臺了反家暴地方性法規(guī)和決定，另有90多個地市制定了反家暴的政策文件。與此同時，反家暴的司法解釋、指導意見等等也不斷面世。比如，2008年全國婦聯(lián)等七部委聯(lián)合下發(fā)的《關于預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若干意見》，極大推進了反家暴行動。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和司法部聯(lián)合發(fā)布的《關于依法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則為反家暴刑事司法首次提供了全面指導。 </p><p>　　經過近二十年的努力，

20、我國反家暴立法雖然初見成效，卻日益暴露出立法分散、過于原則、可操作性差等缺陷。尤其是，現(xiàn)有的反家暴立法并未真正確立國家干預的立場，更多側重于事后懲治，預防制止家暴、保護救助受害者的機制嚴重不足。 </p><p>　　普遍的共識是，家庭暴力的基本特征是當事人之間存在控制關系，受害者很難自我擺脫。因而反家暴立法的目標并不僅僅是懲罰施暴者，而是必須跨越公法、私權的界域，以專門立法的形式，強調國家與社會的介入，融合成包

21、含預防、制止、救助、懲罰等環(huán)節(jié)在內的制度體系。 </p><p>　　另一方面，我國已加入《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等國際公約，同時又是1995年《北京宣言》和《行動綱領》的發(fā)起國、簽署國，能否制定一部契合國際標準的反家暴專門法律，已是兌現(xiàn)國際承諾、提升大國形象的必然要求。 </p><p>　　在此語境下，反家暴立法的呼聲日益高漲。八屆全國人大以來，歷年全國兩會均有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

22、提交相關議案和提案。自2008年起，全國婦聯(lián)連年向立法機關建言，呼吁制定一部綜合性反家暴法。 </p><p>　　與此相伴的是自發(fā)性“立法”行動。早在2003年，中國法學會反家庭暴力網(wǎng)絡就借助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向立法機關遞交了家庭暴力防治法專家建議稿。201 1年，該組織和全國婦聯(lián)又分別向立法機關遞交了反家暴立法建議稿。2013年全國兩會上，全國政協(xié)委員、全國婦聯(lián)副主席甄硯提交了制定反家庭暴力法的提案，同時還附

23、上了相關草案。 </p><p>　　作為回應，2011年，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將反家庭暴力法納入預備立法項目，正式啟動相關立法論證。2013年，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將反家庭暴力法正式列入本屆立法規(guī)劃，立法由此進入快車道。 </p><p>　　2014年11月25日，國務院法制辦公布反家庭暴力法征求意見稿并征求意見，引發(fā)舉國關注，并成為次年全國兩會上的焦點議題。2015年8月24日，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