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唐代的規(guī)范詩學

1、1論唐代的規(guī)范詩學論唐代的規(guī)范詩學【作者】張伯偉張伯偉【內(nèi)容提要】唐代文學批評的價值何在、地位如何，學術(shù)界至今仍莫衷一是，亟待從總體上予以說明并作出切實的分析。唐代詩學的特點在于“規(guī)范”，而“規(guī)范詩學”的要義在“怎么寫”，因而唐代詩學完成了從“寫什么”到“怎么寫”的轉(zhuǎn)變，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占有獨特的地位?！娟P(guān)鍵詞】唐代規(guī)范詩學詩格寫什么怎么寫這里使用的“規(guī)范詩學”一語，來自于俄國形式主義文學理論中的一個定義。鮑里斯托馬舍夫斯基(1890

2、—1957)在《詩學的定義》一文中指出：“有一種研究文學作品的方法，它表現(xiàn)在規(guī)范詩學中。對現(xiàn)有的程序不作客觀描述，而是評價、判斷它們，并指出某些唯一合理的程序來，這就是規(guī)范詩學的任務。規(guī)范詩學以教導人們應該如何寫文學作品為目的?！雹僦砸栌眠@樣一個說法，是因為它能夠較為簡捷明確地表達我對唐代詩學中一個重要特征的把握。唐代詩學的核心就是詩格，所謂“詩格”，其范圍包括以“詩格”、“詩式”、“詩法”等命名的著作，其后由詩擴展到其他文類，而

3、出現(xiàn)“文格”、“賦格”、“四六格”等書。清人沈濤《匏廬詩話自序》指出：“詩話之作起于有宋，唐以前則曰品、曰式、曰例、曰格、曰范、曰評，初不以話名也?！雹谔拼脑姼?包括部分文格和賦格)雖然頗有散佚，但通考存佚之作，約有六十余種之多③?！案瘛钡囊馑际欠ㄊ?、標準，所以詩格的含義也就是指做詩的規(guī)范。唐代詩格的寫作動機不外兩方面：一是以便應舉，二是以訓初學，總括起來，都是“以教導人們應該如何寫文學作品為目的”。因此，本文使用“規(guī)范詩學”一語來概

4、括唐代詩學的特征。一、“規(guī)范詩學”的形成軌跡研究中國文學批評史的學者，對于隋唐五代一段的歷史地位有不同看法，比如郭紹虞先生名之曰“復古期”④，張健先生名之曰“中衰期”⑤，張少康、劉三富先生則名之曰“深入擴展期”⑥。言其“復古”，則以唐人詩學殊乏創(chuàng)新；謂之“中衰”，則以其略無起色；“深入擴展”云云，又混唐宋金元四朝而言。究竟隋唐五代約三百八十年(581—960)間的文學批評價值何在，地位如何，實有待從總體上予以說明并作出切實的分析。唐代是

5、中國詩歌的黃金時代，也是文學批評史上的一大轉(zhuǎn)折。在此之前，文學批評的重心是文學作品要“寫什么”，而到了唐代，就轉(zhuǎn)移到文學作品應該“怎么寫”。當然，從“寫什么”到“怎么寫”的轉(zhuǎn)變也并非3對音韻之學的關(guān)注，在北方本有傳統(tǒng)。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卷5下指出，文人言“韻”，可追溯至“漢建安中”。又魏有李登撰《聲類》10卷，晉有呂靜(山東任城人)撰《韻集》6卷，雖然為韻書，非講詩文平仄，二者存在著音韻學與詩律學的區(qū)別(11)，但北方韻學之研究，可

6、謂由來已久。劉善經(jīng)《四聲指歸》云：“宋末以來，始有四聲之目，沈氏乃著其譜論，云起自周颙?！边@在北方引起很大反響，除了甄思伯的《磔四聲論》明確反對以外，從現(xiàn)存的文獻看，有很多人都是羽翼聲律論的。茲略舉如下：1.王斌《五格四聲論》。其書已佚，但在《文鏡秘府論》中有遺文可覓，有些屬于聲律病犯，如西卷“文二十八種病”中蜂腰、鶴膝二病。一般說來，蜂腰指第二字不得與第五字同聲，鶴膝指第五字不得與第十五字同聲。但“蜂腰、鶴膝，體有兩宗，各互不同。王斌

7、五字制鶴膝，十五字制蜂腰”，就正好相反。又“傍紐”下引王斌語云：“若能回轉(zhuǎn)，即應言‘奇琴’、‘精酒’、‘風表’、‘月外’，此即可得免紐之病也。”所謂“傍紐”，是指雙聲字中間有隔，這本來也是沈約的說法。在五言詩中分別出現(xiàn)上述字乃為病，假如能夠調(diào)整(“若能回轉(zhuǎn)”)，將分開的兩字合在一起成為“奇琴”、“精酒”等，那就可以避免此病。另外，王斌也有關(guān)于創(chuàng)作體式的規(guī)定，地卷“八階”的“和詩階”下引曰：“無山可以減水，有日必應生月?！?.北魏常景《四

8、聲贊》。劉善經(jīng)《四聲指歸》云：“魏秘書常景為《四聲贊》曰：‘龍圖寫象，鳥跡摛光。辭溢流征，氣靡清商。四聲發(fā)彩，八體含章。浮景玉苑，妙響金鏘?！m章句短局，而氣調(diào)清遠。故知變風俗下，豈虛也哉?！?12)潘重規(guī)先生認為“俗下”當為“洛下”之訛(13)，甚為有見。據(jù)《魏書常景傳》，景“若遇新異之書，殷勤求訪”。“四聲”之說是當時詩壇最為“新異”的論調(diào)，他必然仔細研讀，并付諸實踐。故劉善經(jīng)又引《魏書文苑傳序》，稱“洛陽之下，吟諷成群”(14)。

9、3.劉滔，生平不詳(15)。其意見中最值得注意的有兩點：第一是強調(diào)五言詩句的二、四不同聲。沈約等“永明體”詩人主張二、五不同聲，但劉滔說：“第二字與第四字同聲，亦不能善。此雖世無的目，而甚于蜂腰。”這實際上代表了從永明體到今體詩的過渡。在今體詩中，二、五同聲很常見，但二、四同聲須避免。第二，永明體強調(diào)四聲分用，平上去入各為一類而與其他三類相對，但從劉滔的話中可以看到四聲二元化的趨向：“平聲賒緩，有用處最多，參彼三聲，殆為大半。且五言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