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的理性思維終點

1、<p><b>　　詩的理性思維終點</b></p><p>　　詩人方政以其一本《方政現(xiàn)代哲理詩選》見贈，并望我有所論述。前數(shù)年，我曾在《詩刊》上發(fā)表過一篇論抒情詩創(chuàng)作中，情與理的辯證運作的文章。我認為詩人受外界物象事象觸發(fā)，產(chǎn)生詩感，便立即開始了詩的思維運作。詩性思維包含著感（情）性思維與理性思維。感性思維發(fā)展為詩，理性思維升華為哲學。后來發(fā)覺，其實情與理的思維并不分先后，也不

2、分主從，在整個詩的構(gòu)思過程中，不但并行，而且互滲、互動、互補、互促，互為因果。到達構(gòu)思終點、落筆寫成詩的時候，表達感性思維為主的，便叫作抒情詩，理性思維為終點的，便成哲理詩。其實，每一首詩，情與理均在，只是孰輕孰重而已。一般說來，理性（或曰智性）為核、為魂，情性為血、為肉，原不必區(qū)分抒情詩、哲理詩，也沒有必要在一首詩中定出理與情各占多少成份的刻度。 </p><p>　　方政的這些哲理詩，我認為正是他構(gòu)思時理性思

3、維到達的終點，其實莫不包含著濃重的感情色彩在內(nèi)。反過來說，有濃重的感性思維作為詩的血肉，則理性思維的精魂，便愈加凸顯。到達哲理的程度愈高，則利于詩的接受效果的普泛化和深刻化，讀者不但會受到淺層的感情上的共振，且從理性深度受到最大的啟迪、最深刻的導引。這就需要作者按照詩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規(guī)律，獨出心裁地把詩的精魂，完美地表達出來。 </p><p>　　方政的哲理詩創(chuàng)作之所以獲得人們贊美，除了構(gòu)思過程符合人們的思維邏輯之外

4、，我想著重談幾點他藝術(shù)表現(xiàn)上的特色。 </p><p>　　一、善于抓住一個物象事象、甚至是該事物的一個特性，由小及大，生發(fā)情思，升華哲理。如《風箏》： </p><p>　　說是放飛了/又舍不得放得太遠/只得用心思牽著/就這樣/不上不下 </p><p>　　就是抓住放風箏的線這一特性，利用絲（線）與思的諧音，來表現(xiàn)人有心思，便如風箏懸在半空，不上不下。集中幾乎全

5、部作品，從表現(xiàn)角度來講，都是采取此種由小及大的手法。 </p><p>　　二、從事物特性出發(fā)，推衍至其他比喻物象，使哲理得以完美升華或含蘊更廣。我最欣賞他的《染發(fā)的無奈》： </p><p>　　第一莖白發(fā)/令人心驚/待到黑白相間/精神也已混沌/也許頭頂雪原/才是人生/應有的/高度 </p><p>　　黑沉沉的染發(fā)劑/涂一項造假的帽子/壓得真我/抬不起頭來 &l

6、t;/p><p>　　主體物象是頭發(fā)，雪原和帽子是喻象。第一段寫事由：慨嘆人生漸老；第二段從正面寫發(fā)展了的“慨嘆”，以雪原為第一喻象，雪喻滿頭白發(fā)，“原”暗喻“高”，從而再喻人生應有的高度，與第一段的“心驚”、“混沌”，形成“順差”。第三段是全詩題旨所在，白發(fā)染黑而成“假帽”，成了第二喻象。且不說“帽”與“冒”是諧音，這帽與雪原兩個喻象形成極大“反差”：黑與白、小與大、輕與重、假與真、低與高。而結(jié)果卻是造假的帽子反壓

7、得人抬不起頭來！顯然寫第二段是為了突出第三段的哲理暗示：關(guān)于真與假的道德、價值的判斷。運用意象的疊加、互動、反促，使這篇短短十二行的詩，顯得非常合理更充滿曲折內(nèi)凝之美。其姊妹篇《一些丟在腦后的事情》與此篇有異曲同工之妙。 </p><p>　　運用對比、反差諸法以突出哲理宣示效果，是方政特別見長的藝術(shù)手法，值得效法，何妨再舉一二例證，以便學習?！吨裰恪罚?</p><p>　　竹之一生/都

8、在以枝葉/清掃天空/倒立成帚/是為了讓地面/像天空一樣潔靜 </p><p>　　一把普遍的竹帚，如何賦以哲理？死盯著竹帚本身，想賦以普遍的哲理意義，只有寫“團結(jié)才有力量”之類的淺薄哲理詩。方政卻從竹帚功能的另一面寫去，說它本來就具有清掃天下一切污垢的志向、責任感以及膽識。因此，當它被“倒立”（暗喻遭迫害而困厄或死亡）時，它精神不隳，照樣去清掃地面。一個順差式的意象，將主體意象的主觀精神擴大到十倍百倍，更增添了哲

9、理的普泛化程度。又如《心囚》： </p><p>　　在身陷囹圄之前/貪欲的藩籬/早已將心囚禁/當人格矮下來時/人生才面臨/難以逾越的高墻…… </p><p>　　這是作者參觀監(jiān)獄所感，高墻是監(jiān)獄的特點也是代名詞，作者以虛擬的“樊籬”作為高墻的喻象，說明罪犯入獄前已被“心囚”，以虛托實，形成正比；而一旦被貪欲所囚，人格自然就矮了下來，他才因此而面臨高墻，這一矮一高，又在讀者眼前形成形象鮮

10、明的反差、暗示，從而使他要說的真理分外顯著。此詩至此，已達完美境界，后兩節(jié)似成蛇足，因此未引。 </p><p>　　三、方政還有一類詩，沒有明顯的哲理宣示，而是純以暗示的方法，來達到提升人們思想境界的目的。我讀其《窗簾》時就有此體悟： </p><p>　　拉開窗簾/看窗外的世界/總以為自己是個觀眾/面對偌大的舞臺/誰知窗外/正有人看我/即使關(guān)上窗簾/我也無法閉幕 </p>

11、<p>　　這立刻使我聯(lián)想到卞之琳的兩句詩：“你站在樓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我們常說的格言俚語中也有“己所不欲，勿施與人”、“設(shè)身處地為他人著想”等等人性審美的內(nèi)容。我國傳統(tǒng)藝術(shù)審美最高境界，特注重神似，就是要表達人的精神面貌。方政此詩無非是說：社會如舞臺，人生如演戲，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觀眾，其實在別人眼中你也是演員，悟此，則會捐棄譬如：以我為中心、損人以利己、欺世盜名、以鄰為壑等種種不良思想行為、進入大我情懷、

12、先天下之憂樂種種高尚的精神境界。從藝術(shù)手法上來說，過去謂之“距離的組織”，也就是以己度人、心靈的置換之類。 </p><p>　　四、語言的精練、樸實，也是方政這部哲理詩集的很重要特色。不艷不俗，不浮不贅，惜字如金，句句濃縮，點到為止，卻多含蘊。有些詩，我讀后真有擲地有聲的感覺。現(xiàn)在?？从行┰?。意象過密，濃妝艷抹，一瀉千里，看得人眼花繚亂，暈頭轉(zhuǎn)向，終莫知所云。方政此集如采取這種寫法，不管道理說得多么周到，也就成

13、了失敗之作。越是高度提煉、濃縮的哲理概念，越是要求語言的樸實、精要；越是要以哲理見旨的詩，越是要依托準確的意象和種種獨出心裁的巧妙的意象建構(gòu)技法。方政此集，我以為在這方面已達到較高的水平。 </p><p>　　方政還未達花甲之歲，從政之余，卻已有近四十年的詩齡，出版了四部詩集，我尤看重他還倡揚新格律詩，理論與實踐并舉，曾引起詩界的注意。這很難得。他還有很長的歲月，足可擴展他的詩歌天地。我殷切期望他能繼續(xù)詩創(chuàng)作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