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基層社會里老人理訴制度研究.pdf

1、明初的統(tǒng)治者在推翻蒙古人的異族統(tǒng)治后，開始重建漢族國家。
　　 為了有效治理頻繁發(fā)生的越訴問題，減輕官僚機構處理案件的壓力，明朝統(tǒng)治者先是通過制定《大明律》等國家成文法律加以規(guī)范，甚至頒布《大誥》，運用嚴刑峻罰、法外酷刑等手段加以打擊，但越訴問題并沒有解決，反而愈演愈烈。明政府在前期實施耆宿制的基礎上，根據(jù)基層社會長期存在的解紛機制，也就是由鄉(xiāng)里社會非官方力量處理基層簡單糾紛的傳統(tǒng)，在洪武二十三年“命民間高年老人理其鄉(xiāng)之詞訟?！?/p>

2、這就是里老人理訴制度的開始，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又用《教民榜文》的形式特別強予以強調(diào)。
　　 簡單地說，里老人理訴制度的內(nèi)容，就是明政府賦予鄉(xiāng)里社會具有較高道德威望的老人審理簡單糾紛的權力，不經(jīng)老人審理，是為越訴，就要受到懲罰。《教民榜文》詳細規(guī)定了老人的選任、任職資格、職權職責、受理范圍、審判程序、判決效力及權力限制等方面。
　　 明政府建立老人理訴制度的初衷，是希望在州縣衙門之下，由鄉(xiāng)里社會具有較高道德威望的老人審理

3、周圍民眾之間較為簡單的糾紛，從而確立一種在官方司法程序之外的較為嚴格的案件審理程序，以此將大量的社會事務阻擋在州縣之外，徹底解決越訴問題。
　　 但鄉(xiāng)里社會并非真空，老人一開始不僅要面對普通民眾，作為民眾與官府溝通的橋梁與中介，由此形成“民主的同意權力”。另一方面，國家對這種“民主的同意權力”不是無條件的，相反，“不民主的橫暴權力”無時無刻不凌駕于其上，這才是鄉(xiāng)土社會的正常的權力結(jié)構。老人的道德權威不能凌駕一切，具有半官方權力色

4、彩的里甲一開始就取得了同老人一樣的審判權，先于老人制實施的糧長地位也日漸隆重，最后也篡取了部分解決基層糾紛案件的職權。而且，老人還要承擔來自官府要求的賦役等任務，盡管政府賦予了老人較為顯赫的道德權力，卻并沒有同時匹配實現(xiàn)權力的保障。與政府官員相比，他們只有義務與職責，沒有權利與可能升遷的仕途，和耆宿制下的老人相比，他們已失去了前者那種尊貴的政治地位，而淪為了政府的職役，成為官僚機構的工具，在官府面前形同“徒隸伍伯”，“聽役于官，而靡事不

5、為”。另一方面，他們利用手中的監(jiān)督監(jiān)察權，可以左右官員的考績，影響官員的升遷，成為“有權之有司”，進而和官員“貓鼠一家，奸犬同窖”。老人憑借官員的縱容，可以尋求私利，甚至為害鄉(xiāng)里。這時候，老人個人素質(zhì)日益下降就不可避免了。在這樣的權力結(jié)構下，稍有羞恥感的老人也不屑于位，而一些道德素質(zhì)很低的人就會趁機占據(jù)老人的位置。以道德威望為基礎的老人理訴制度遂走向瓦解與崩潰。
　　 從老人理訴制度的實踐層面來觀察，我們基本上找不到那種依據(jù)《教

6、民榜文》的內(nèi)容進行的真正法律意義上的審判。早在該制度確立之初即洪武末年，就已經(jīng)“奉行不謹，致令廢弛”，宣德年間，該制度已基本廢止，成為“舊制”，人們都直接到州縣衙門那里去告狀。至少在成化年間，州縣衙門親自審理民間糾紛已成為官員通識。明代中期的一些史料反映，老人僅僅在縣衙的指派下承擔驗勘、調(diào)查等輔助性的工作，作用十分有限。即便如此，還有官員對老人的公正性、必要性表示質(zhì)疑，并建議問刑衙門，對有文卷可查、眾證明白者，務要躬親問理，不許輒委老人

7、保勘。
　　 因此，我們可以初步判斷，明代初年確立的老人理訴制度真正實施的時間十分短暫，大概為洪武末年到宣德初年這有限的三十多年，具體效果也不很樂觀。明代中后期，老人雖然還存在，但其所發(fā)揮的作用已經(jīng)相當有限。
　　 里老人理訴制度瓦解崩潰后，傳統(tǒng)社會的解紛機制以新的形式仍然繼續(xù)存在。糧長、里甲等半官方的權力角色一開始就具有與老人類似的職權。明代中后期，宗族得到迅速發(fā)展，宗族的領袖，即族長、約正等逐漸取得了在宗族內(nèi)的管理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