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曹禺戲劇語言的抒情性

1、<p>　　試論曹禺戲劇中語言的抒情性和詩化作用</p><p>　　內(nèi)容摘要：曹禺以其戲劇語言的抒情性構(gòu)筑著他劇作詩的大廈。在心理語言和抒情獨白中滲透人物的所思所感；在意境的營造之中渲染抒情氣氛；調(diào)動多重語言技法增強劇作的詩意之美，是他戲劇語言抒情性的顯著特征。            

2、;      </p><p>　　關(guān)鍵詞：心理獨白 抒情意境 詩化語言</p><p>　　曹禺劇作深得莎士比亞、契訶夫戲劇藝術(shù)之精妙，也頗具中國傳統(tǒng)戲曲及古典詩詞長于抒情的風(fēng)華，有著濃郁的詩意。這詩意從根本上源于他清麗含蓄、色彩鮮明的戲劇語言以及由這語言所營造的深邃意境和詩情氛圍。因而錢谷融先生說：“曹禺本質(zhì)上是一個詩人?！雹佟霸娙?/p>

3、”的素質(zhì)，促成作家將劇作的語言錘煉得極富抒情性。本文就此角度，試從以下幾個方面討論曹禺戲劇中語言的抒情性和詩化作用。</p><p>　　一、曹禺戲劇語言抒情性在塑造舞臺形象中的主導(dǎo)作用</p><p>　　對觀眾來說，最逗起他們情趣的是人，是人的性格，是人的心理和感情世界，是人性的復(fù)雜和隱秘。 而曹禺先生是一個對人、對人性有著最最充分的研究、最深刻的理解和最細微的體驗的偉大作家

4、。在曹禺的劇作中，他對人，對人的性格的刻劃，不但傾其畢生的精力，而且在探索人性和人的感情世界上，他確是杰出的一個，甚至可以同世界那些戲劇大師媲美。曹禺認(rèn)為人是非常復(fù)雜的，又是最寶貴的，同時，又是最值得研究的。他一生都在探索人，探索人的的心理，人的感情，人的靈魂，把他們的最隱秘的情感世界，最復(fù)雜的人性心理，展現(xiàn)在舞臺上。無論是被侮辱的被損害的，抑或是被壓抑的變態(tài)的；無論是罪孽的卑微的心靈，還是最圣潔最美好的靈魂，……都在筆下被展現(xiàn)出來。正

5、是這些，打動著一代又一代觀眾的心靈，激動著一代又一代演員的表演的欲望。我以為，曹禺先生是繼魯迅之后，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最能塑造人的靈魂的作家，最能揭示人的靈魂的復(fù)雜性和豐富性的作家，一個善于刻劃人的深刻靈魂的大師。而他對人的靈魂的刻劃，一個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其詩化的富有抒情性的戲劇語言, 在塑造舞臺形象中起著主導(dǎo)作用。</p><p>　　戲劇塑造舞臺形象，是通過劇中人的語言和動作來完成的，而其中起主導(dǎo)作用的則是

6、語言。高爾基說：“劇本要求每個劇中人物用自己的語言和行動來表現(xiàn)自己的特征”，“劇中人物之被創(chuàng)造出來，僅僅是依靠他們的臺詞”。②曹禺劇作中眾多的典型而有詩意的人物正是通過抒情的戲劇語言塑造出來的。“詩生內(nèi)心”，曹禺能夠深入到人物的靈魂世界并善于用藝術(shù)的語言揭開他們的內(nèi)心奧秘。在心理語言和抒情獨白中滲透人物細致的所思所感和曲折的情感意志，這是他戲劇語言抒情性的一個突出特點。</p><p>　　《雷雨》是當(dāng)做詩來寫的

7、，其中的許多臺詞準(zhǔn)確地展現(xiàn)了人物的性格，抒發(fā)了人物的內(nèi)心情感。繁漪在第二幕中那段著名的獨白，簡直就是一首貯滿憤懣與渴望的抒情詩：</p><p>　　“熱極了，悶極了，這里真是再也不能住的。我希望我今天變成火山的口、熱烈烈地冒一次，什么我都燒個干凈，當(dāng)時我就再掉在冰川里，凍成死灰，一生只熱熱地?zé)淮?，也就算夠了。我過去的是完了，希望大概也是死了的。哼，什么我都預(yù)備好了，來吧，恨我的人，來吧，叫我失望的人，叫我忌妒

8、的人，都來吧，我在等候著你們?！?#160;                 </p><p><b>　　——《雷雨》</b></p><p>　　繁漪在“宇宙殘酷的井里”拼死攀援的艱辛與焦灼、壓抑與煩悶，“

9、愛起你來像一團火”，“恨起你來也像一團火”的熾烈陰鷙的個性也都熔鑄在這詩般的語言里。                  </p><p>　　王昭君展示給我們的是“沉靜溫柔”而又“十分倔強”的性格。這個心懷理想，渴望著和平生活的少女，在寂寞的皇家

10、宮院苦度了三年春光，內(nèi)心郁結(jié)著無盡的悲憤和哀怨，對自己的生活和命運充滿憂慮。身處雕欄畫廊，靜聽黃鸝低唱，仰對墻外青天，她袒露著自己的心境：                  </p><p>　　“母親，你生我為何來？難道這青森森的宮墻要我來陪伴

11、？難道這蒼松、垂柳、望不斷的欄桿要我去看管？?。∵@一天三遍鐘，夜半的宮漏，一點一滴，像扯不斷的絲那么長……難道我必須在這里等待，等待到地老天荒？一個女人是多么不幸。生下來，從生到死，都要依靠人，難道一個女人就不能像大鵬似的，一飛就是九千里？難道王昭君我，一生就和這后宮三千人一樣？”</p><p>　　——《王昭君》        &

12、#160;         </p><p>　　“獨白，純粹的靈魂的呼吸。”③這里，一個青春女子厭惡宮墻清冷，希求展翅鵬飛的脈脈情思淋漓地流露出來。其間一連串排比似的發(fā)問，字字含情而富有韻致的語句，構(gòu)成鮮明的詩的節(jié)奏，使這段臺詞成為一首沒有分行的詩。       

13、           </p><p>　　《家》里的瑞玨和覺新，新婚之夜，各懷心思，情緒紛亂。鬧房的人們已經(jīng)散去，冷清落寞之中他們有的只是自身的孤寂和凄惶。新郎臨窗而立，月光皎皎，梅花燦白，湖水粼粼，冷樹疏影，勾起他對情人梅的思念：“唉，梅呀，為什么這個人不是你？”而對眼前需要撫慰、期待溫存的新娘他卻視若陌路，想

14、到“活著真沒有一件如意的事；你要的是你得不到的，你得到的又是你不要的”，就連那“敷衍”應(yīng)付也“不忍”“不愿”了。孤坐床沿的瑞玨，耳畔傳來杜鵑聲聲啼血的呼喚，卻聽不到新郎半句愛憐的話語，心中焦憂、惶惑：“他……他想些甚么哪？這樣一聲長嘆！天多冷，靠著窗，還望些甚么哪？夜已過了大半！”靜寂和難堪之中她多次欲言又止，總是沒有勇氣開口，惟有在內(nèi)心顧念那個還不肯認(rèn)她的新郎。此刻，兩個人就是這樣既挨得近，又隔得遠；近得彼此能聽見心跳，遠得相互難以答

15、言。曹禺讓他們盡情傾吐著情感的心語，讓我們感受到人物靈魂深處的顫栗。</p><p>　　由上可見，無論是繁漪的憤懣還是昭君的哀怨，再到瑞玉和覺新的孤寂與凄惶，無論是連續(xù)的、一長串的表白還是短暫的只言片語無言的嘆息，都是通過詩化的語言來告知我們的，我們在讀到這些詩化語言時，也就能清晰地感知與勾畫出劇中人物的性格與形象來。        

16、;          </p><p>　　二、在戲劇沖突與對白之中表現(xiàn)其語言的抒情性</p><p>　　曹禺戲劇語言的抒情性還流淌在戲劇沖突之中，潛藏在抒情意境之中，也隱含在經(jīng)過作家巧妙藝術(shù)處理的人物對白中。       

17、60;          </p><p>　　例如《日出》中，重在對陳白露性格悲劇的揭示，而從這個墮落女性的內(nèi)心矛盾和人性沖突中，作家依然用抒情的語言傳達出她不乏詩意的精神內(nèi)質(zhì)。她喜愛陽光，對著朝陽，從心靈深處涌出熱情的歡呼：“你看，天多藍喂，你聽，麻雀！春天來了。哦，我喜歡太陽，我喜歡年輕，我喜歡我自己。哦，我喜歡！”總

18、以玩世不恭掩蓋著內(nèi)心痛苦，在享樂之中排遣寂寞、消磨時光的她，當(dāng)青梅竹馬的情人方達生到來的時候，禁不住流露出不可掩飾的嬌態(tài)和柔情。在瞥見窗子上有霜花的那一刻，“竹筠”時代的稚氣和本真便激起她浪漫的詩意：                  </p><p

19、>　　“你看，霜！霜！                  </p><p>　　怎么，春天來了，還有霜呢。           &

20、#160;      </p><p>　?。ㄅd高采烈地）我頂喜歡霜啦！你記得我小的時候就喜歡霜。你看霜多美，多好看！（孩子似的，忽然指著窗）你看，你看，這個像我么？” </p><p>　　但這驚喜和興奮也如同“霜花”一樣終究是短暫的。方達生喊著“竹筠”的名字，認(rèn)為她“還有從前那點孩子氣”，使她一下跌入困惑：“達生，我以前有這么一個時期，

21、是一個孩子么？”她懷念“竹筠”時代，懷念那早已逝去的夢境。此時，她心里滋生著詩情，“甜得很”但“也苦得很”。清純已經(jīng)成為記憶，就像“一陣陣風(fēng)吹過去了”，人性的扭曲和墮落的痛苦緊緊地捆縛著她。曹禺在她與方達生詩一般的對白中，寓含著對她命運的悲嘆。                &#

22、160; </p><p>　　這種以抒情意味極濃的戲劇語言鋪陳情節(jié)，展開沖突的方法，在《家》中運用得更為出神入化。鳴鳳臨死之前向覺慧告別的那段臺詞，著實讓人感動。那是一個純情少女依戀人生，渴望情愛的真切心曲：                 

23、</p><p>　　“鳴鳳三少爺（仰望地，哀慕地）我就想這樣說一夜晚給您聽呀?。ㄠㄆ┯X慧（拍拍她的肩，憐愛地望著她，安慰著）不，不哭，不哭。                  </p><p>　　鳴鳳（輕輕地?fù)u頭，睜

24、著苦痛絕望的眼睛）：我真，真覺得沒活夠呀。（忽然）您，您親親我吧！ </p><p>　　覺慧（驚奇）：鳴鳳，你──？ </p><p>　　鳴鳳:您不肯?。ǖ皖^） </p><p>　　覺慧（忙解釋）：不是，我就是覺得你今天──鳴鳳（可憐地）三少爺，我不是壞孩子呀。</p><p>　　覺慧（迷惑地）：不，當(dāng)然── </p>

25、<p>　　鳴鳳（坦白地）：這臉只有小時候母親親過，現(xiàn)在您挨過，再有──覺慧再有？ </p><p>　　鳴鳳：再有就是太陽曬過，月亮照過，風(fēng)吹過了。 </p><p>　　覺慧（感動地）：我的好鳴鳳?。ūеQ鳳（第一次叫出口）鳴鳳：覺慧！ </p><p><b>　　覺慧：哎！ </b></p><p>

26、;　　鳴鳳（激動地）：我，我真愛你呀。”                  </p><p>　　這字字句句，透著人物的靈魂美，富有詩的情致和散文的韻味。       

27、0;          </p><p>　　以詩入戲，以歌入戲，借鑒傳統(tǒng)詩詞藝術(shù)創(chuàng)造意境的方法配置人物臺詞，也使曹禺的戲劇語言有著明顯的抒情性?！侗本┤恕分校那逶诨椟S的燈照下哀傷地獨自吟起《釵頭鳳》：“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覺慧和鳴鳳在濃濃的情愛里背誦《水調(diào)歌頭》：“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28、”王昭君一曲悠婉動人的《長相知》貫串整部著作：“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陳白露在《日出》之中走向了她人生的盡途：“太陽升起來了，黑暗留在后面，但太陽不是我們的，我們要睡了?！边@些直接由詩或歌詞所構(gòu)成的人物臺詞一方面與戲劇場境和諧統(tǒng)一，形成濃郁的詩意，另一方面又準(zhǔn)確地表露著人物復(fù)雜的內(nèi)心情緒，情在詩中，意境全出。         

29、0;        </p><p>　　曹禺有著駕馭語言的杰出才能。在他的劇作之中，有一種獨特的語言技巧是不容忽視的，這就是他的人物對白很多時候并不是連貫延續(xù)，而是交叉間斷的，往往答非所問，也似乎互不相干，但實則都是順著人物各自的內(nèi)心動作線和心理邏輯在說話。從真正意義上來講，也依然是人物獨特的內(nèi)心抒情獨白。正是這種藝術(shù)的抒情的人物對白，展示著

30、劇中人的精神面貌。                  </p><p>　　《原野》的第三幕，仇虎帶著金子逃亡在黑林子里，因為驚懼而神情恍惚，以至迷失了方向，“心如火焚”：      &

31、#160;           </p><p>　　迷了路！迷了路……上那兒走？（四面旋轉(zhuǎn)）向東？向西？向南？向北？啊，媽呀！我們上那兒走？……走了十里，還在林子里！走了二十里，還在這黑林子里。出不了林子，就見不了鐵道，見不了鐵道，就找不著活路；找不著活路，（忽然）??！??！啊?。ㄒ幌?，兩下，三下把衣服撕去，露出黑

32、茸茸的胸膛，抄起手槍，絕望地）好，來吧，你們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我仇虎生來命不濟，死總要死得值！金子，再聽見槍聲，我們就沖，死了就死了吧。                  </p><p>　　當(dāng)仇虎和金子奔波了一夜，走進小土

33、龕里的時候，兩人又有這么一段對話：                  </p><p>　　“金子（回頭望）我們像是走的一條大路。         

34、0;        </p><p>　　仇虎（嘆一口氣）反正磬聲是聽不見了?！?</p><p>　　這些表面上非問非答或是答非所問、毫無干系的臺詞實際上既是仇虎的內(nèi)心自語，又是同身旁金子的對白，兩者合而為一，自然天成。人物在那“莽蒼蒼的原野”里由于悔罪而產(chǎn)生了極度痛苦、焦躁、惶恐、幾近失常的情緒：“我仇虎為什么生下來

35、就得叫人欺負(fù)冤枉”和一定要跟“焦家一門大小算個明白”的復(fù)仇心理，終于遠離了象征恐怖和威壓的磬聲之后才有的慶幸，全在這情感化的臺詞中表現(xiàn)出來。                  </p><p>　　《北京人》里的愫方，重又見到沮喪而歸的文清，徹底

36、明白了他確實是一只不會飛的鴿子，于是默默地將鎖藏字畫的箱子鑰匙交回給他，這異常之舉令文清“驚惶”：                  </p><p>　　文清你要怎么樣?。°悍?#160;    

37、0;             </p><p>　?。郯肷巍Ｍ饷骘L(fēng)聲，樹葉聲。］愫方外面的風(fēng)吹得好大??！乍一聽來，愫方是在談室外的天氣，回避了文清的問話，但她答話之前欲言又止的靜默則寓示著她在痛苦的思索中已決心不顧一切地到外面去迎風(fēng)斗浪，因而此刻的答語符合人物的心理邏輯且更有生活的真實性，包孕著極為豐富的

38、心靈奧秘有對文清的撫慰，有她深沉的隱憂，也有她對新生的渴望。 </p><p>　　三、曹禺戲劇語言的詩化對其抒情性的升華</p><p>　　別林斯基說：戲劇應(yīng)是“最高一類的詩”。④曹禺恰以其語言的抒情性構(gòu)筑著他劇作詩的大廈。也可以說，正是因為一些詩的語言技法如比喻、象征、含蓄等的綜合運用，才使他的戲劇語言具有了抒情性。曹禺劇作詩化的語言，無疑升華了其劇作語言的抒情性。</p>

39、;<p>　　從文本的角度考察曹禺劇作,不能忽略這樣一個事實:即曹禺屢次宣稱他是把話劇作為“詩”來寫的。1935年4月,《雷雨》東京首演之前,導(dǎo)演吳天、杜宣致信曹禺,談到對劇本的理解和演出處理問題,表示要刪去序幕和尾聲。曹禺在回信中第一次明確表示:我寫的是一首詩,一首敘事詩,……這詩不一定是美麗的,但是必須給讀詩的一個不斷的新的感覺。⑤在寫于1936年1月的《雷雨·序》中,曹禺再次表示:保留“序幕”和“尾聲”的用

40、意,在于讓觀眾看完戲后,心中還流蕩著一種“詩樣的情懷”,使“觀眾的情緒入于更寬闊的沉思的?！?。在1983年5月給蔣牧叢的信中,曹禺寫道:《原野》是講人與人的極愛和極恨的感情,它是抒發(fā)一個青年作者情感的一首詩。⑥曹禺為什么要一再表明自己寫的是“詩”？這是一個值得研究者深入思考而又未予以足夠注意的問題。不錯,是有不少研究者指出曹禺劇作具有濃郁的詩意,具有詩的若干特征。譬如說曹禺長于在劇作中營造詩的氛圍,不少場面充滿了詩情畫意,并且在場景的布

41、置和人物的塑造等方面,都借鑒了詩的表現(xiàn)技巧,而在諸如《家》、《王昭君》等劇本中,更直接采用詩的形式來寫作等等;還有人做了更進一步的研究:從曹禺早期的詩歌創(chuàng)作,</p><p>　　從其作品來看，由于曹禺筆下的人物大多長期處在痛苦的壓抑中，心頭總是郁結(jié)著苦悶；但又受著環(huán)境和某種情緒的束縛，不敢大膽地宣泄，即令有萬語千言也只作片言只語；然語短情長，他們局促拘謹(jǐn)?shù)难栽~中包含著復(fù)雜的內(nèi)心活動?！翱偸沁@么偷偷摸摸的?！薄独?/p>

42、雨》中四鳳同周萍幽會時的這句臺詞既像日常人們說的話，又像詩一樣著實讓人回味?！翱偸恰彪[含的長久，“偷偷摸摸”意味的私密以及包裹在里頭的愛、怨、憂、怕都是其它的語言難以替代的。文清和愫方最后一次見面，是愫方前來告別。她以鴿喻人：“因為它已經(jīng)不會飛了！”“飛不動，就回來吧！”這里面有對眼前這個“廢人”溫柔的責(zé)備和失望，也有沉痛的憐憫與原宥，言簡而意豐。而曾文清呢，沒有無休止的憂煩與悔恨的嘮叨，也沒有慘痛與傷悲的低訴，只是苦言：“你不知道啊在

43、外面在外面的風(fēng)浪”對于人生，他是徹底地畏懼、絕望了，毋須過多的解釋和訴說，因為那都顯得多余。 </p><p>　　曹禺就是這樣慣于賦予他的人物以簡約凝練的戲劇語言，這些語言的情感分量遠遠超過它們的字面意思：深情含蓄，富有委婉雋永的詩的抒情意味。               

44、    </p><p>　　應(yīng)當(dāng)注意的是，曹禺戲劇語言的這種表意效果，很多時候還得力于省略、停頓等方法的采用。在戲劇作品中，省略和停頓是一種特殊的語言，所謂含蓄和潛臺詞大都包含其中，有著最獨特的詩情、詩味和抒情的韻律節(jié)奏。曹禺的具體做法是將省略、停頓安置在整個戲劇動作的進展過程中，使之成為人物心理動作線上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用它們來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心活動最激動最緊張的一瞬，發(fā)揮出意想不到的藝

45、術(shù)作用?！独子辍分械膬蓚€細節(jié)值得一提。</p><p>　　一是周樸園讓周萍、周沖跪下“請”繁漪吃藥：                  </p><p>　　繁漪（望著萍、不等萍跪下，急促地）我喝，我在喝?。猛耄攘藘?/p>

46、口，眼淚又涌出來，望一望周樸園峻厲的眼和苦惱的萍，咽下憤恨，一氣喝下）哦……可以說，繁漪此刻是百感交集。她憎惡周樸園的專橫、冷酷和虛偽，把免于“吃藥”的希望寄托在身邊那個令她傾注了熱忱的男人周萍身上；然而，這個懦弱的男人給予她的卻是難堪的失望，而兩人的情愛關(guān)系又使她不忍委屈于他；于是，她只好在“我喝，我在喝”的急促語音伴隨下將所有的懊惱連同那苦藥咽了下去。飽含情感色彩的一聲“哦……”多少悲苦和哀怨都不言而明。  &#

47、160;               </p><p>　　二是周萍羞憤地自殺：</p><p>　　槍聲傳來，隨之是一個驚心動魄、扣人心弦的靜場。周樸園所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的可怕預(yù)感被繁漪一聲“啊！”證實了。望著倒在血泊中的情人，繁漪沒來得及判明他的

48、死活，一陣疑惑地“狂喊”：“他……他……”其間同樣有著豐富的內(nèi)涵。周樸園也許是深感罪孽的深重，命運將他捉弄得“呆立”在那里。繁漪的思緒則可能亂如麻團他死了嗎？還能活過來嗎？但不管怎樣，這一聲槍響破滅了一切的幻想；這一灘腥血染沒了所有情怨……她的一番“困獸之斗”可以到此結(jié)束了?？梢娺@里停頓和省略是何等的精妙，正如曹禺所言：“節(jié)制或沉靜在舞臺上更是為人所欣賞。”⑩因為它富有詩美。     &

49、#160;            </p><p>　　曹禺在劇作中還常用宜于抒情的比喻和象征?！锻跽丫匪貋肀蝗朔Q為劇詩，濃情蜜意的比喻和象征是構(gòu)成這種風(fēng)格的重要因素。無論是王昭君對呼韓邪的愛戀和企盼：“呼韓邪，呼韓邪單于??！一雙眼睛像江水沒有揚波。沉靜的江水呀，你是那樣溫和，我真想知道在沉靜的波面下，

50、流動著什么?！薄霸铝翀A了”，“比這月亮還亮的，是女人的心，比這圓月還滿的是一個女人希望得到的恩情”；還是仰望化雁而飛的合歡被，呼韓邪和王昭君的歡欣：“我們的合歡被啊，真是神明”，“像天那樣大，廣無垠，”“覆蓋四面八方，塞南塞北，無止境”。處處都充溢著比喻和象征帶來的詩的情調(diào)、韻致和色彩。《雷雨》中的繁漪，嚴(yán)正地警告周萍：“小心，現(xiàn)在風(fēng)暴就要起來了！”這“風(fēng)暴”是一個進退維谷的女人烈性品格的寫照，也是蕩滌一切罪惡的力量的象征。正是上述這類

51、洗練精美的戲劇語言，使得曹禺劇作文意厚重，文采濃烈，文情飛揚，堪稱絕妙。    </p><p><b>　　尾注：</b></p><p>　　①錢谷融《曹禺戲劇語言的藝術(shù)成就》 </p><p>　?、诟郀柣段膶W(xué)論文選》，第２４３頁 </p><p>　?、邸锻鈬F(xiàn)代劇作家話劇作》，第

52、３２９頁 </p><p>　?、堋秳e林斯基論文學(xué)》，第１６８頁</p><p>　?、莶茇?《〈雷雨〉的寫作》,原載《雜文》(質(zhì)文)月刊1935年第2號,此處引文據(jù)田本相、劉一軍主編之《曹禺全集》第5卷,花山文藝出版社1996年版,第9頁</p><p>　?、揶D(zhuǎn)引自田本相《曹禺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88年版,第464頁</p><p&g

53、t;　?、邚埜?《戲曲藝術(shù)論》,中國戲劇出版社1980年版,第40頁</p><p>　?、鄥⒁娞锉鞠唷恫茇u傳》,重慶出版社1993年版,第51頁及該書第13章</p><p>　　⑨曹禺手稿。轉(zhuǎn)引自田本相《曹禺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88年版,第143頁</p><p><b>　?、獠茇蹲x劇一得》</b></p>&l

54、t;p><b>　　主要參考文獻：</b></p><p>　　1、《曹禺全集》 田本相、劉一軍主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6年版</p><p>　　2、《曹禺傳》田本相著,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88年版</p><p>　　3、《戲曲藝術(shù)論》張庚著,中國戲劇出版社1980年版 </p><p>　　4、《曹禺作品